【影評】母親！Mother！：從聖經角度解讀電影中的象徵 @ C'est 哈 vie！

《母親！》的導演Darren Aronofsky從不缺乏負面的評價，它電影中那宛如世界末日前的惶恐與絕望的氛圍，主角內心的變態扭曲，讓《噩夢輓歌》成為影史禁片、《黑天鵝》成為難忘的夢魘。這部劇情在上映前幾乎是完全保密的《母親！》，同樣引起了兩極的評價，卻讓一向力挺Darren Aronofsky電影的影評，都有些動搖。

這是一部與基督教聖經對應，充滿隱喻與符號的電影。聖經本是一本超越自然的典籍，電影劇情也因此架空在邏輯之上。以下是我對電影中的事件的想法與腦補：

(內有大雷，建議觀賞電影後再閱讀)

▲ 男女主角的設定隱喻著上帝與大地之母的關係。

【男主人：上帝】

男主人作家的身分和跟女主角表明自己生來就是為了創造，設定與上帝在聖經創世紀中的形象符合。

【女主人：大地之母】

女主人致力把家打造成一座人間樂園 (Paradise)，片名的 Mother 就是對應到大地之母 (Mother Nature)，但她的定義不僅止於自然萬物，更代表了人類未接觸到罪前的純真與善，心靈的最後一塊淨土。

【男女主角住的小屋：地球】

電影的發展，其實就是一個快速翻過的世界簡史，這些事件的載體 ─『家』，就是我們所居住的地球。

【夫妻訪客：亞當與夏娃】

第一對造訪這個家庭的夫妻，是人類的起源『亞當與夏娃』。這對夫妻闖進了男主人的書房，損壞展示架上的水晶，男主人盛怒下把夫妻趕出書房，隨後房子開始發生一連串怪異事件。這段情節對應著亞當與夏娃偷吃禁果，被上帝趕出伊甸園，『罪』開始進到世界中。其中有一段女主人偷看到男訪客腰椎上的傷口，也呼應著聖經中上帝取下亞當的一根肋骨，創造了夏娃。

【兄弟訪客：該隱與亞伯】

夫妻的大小兒子，這對兄弟一出現就為了遺囑的更改起爭執，小兒子明顯受到父親的偏心，導致大兒子眼紅犯下了弒弟血案。情節與聖經中該隱與亞伯的故事如出一轍，該隱與亞伯一同向上帝獻祭，但上帝看重亞伯的祭物，該隱出於忌妒就把弟弟亞伯殺了，成了人類史上第一宗殺人事件。

【親友團及水管線破壞：人類的繁衍與挪亞方舟】

男主人邀請訪客親友共享這個女主人所一手打理的家。不斷湧進家中的親友，就像是不斷繁衍的人類後代，人類的破壞，讓世界淪為罪惡之城。電影巧妙利用被客人破壞的水管線，製造房屋的淹水，象徵著上帝所降下的洪水。不同於聖經裡的降災者是上帝，電影把客人趕走的則是女主人，強化了女主人所代表『自然界』的反撲。

【女主人的懷孕：聖靈感孕的馬利亞】

《母親！》中的亮點之一，在於女主人這個角色擁有不同的隱喻，身分也不斷在變化。在男主人挽回準備離開他的女主人，完事後的隔天早晨。女主人就像是聖經中被聖靈感應而懷孕的馬利亞，篤定自己已經懷孕。兩人在床上流下喜悅的淚水，男女主人的藉著這個新生命而和好。在聖經中，耶穌的到來，也帶著為世界與神搭起和好橋梁的使命。

【男主人的新作品：大好福音的到來】

在女主人確定懷孕後，故事隨即跳到女主人挺著大肚子，整理嬰兒房的畫面，這時候男主人恰好發表了新作品。這明顯的時間切割，不難讓人聯想到舊約聖經與新約聖經的跨度。新約聖經的精隨在於耶穌的降世，福音的到來，世人罪得赦免。男主人的新作就像是篇大好的福音，風聞而來的人無不面露狂喜的面容，宛如宗教式的狂熱。

【男嬰誕生：耶穌到來】

【房屋的混亂：天災人禍】

《母親！》在這裡對聖經的順序進行了改寫。新約聖經中，耶穌出生、受死、復活，最後才有啟示錄警醒人類末世的將到，《母親！》則作了對調。粉絲的蜂擁而至把家擠得水洩不通，如同人口爆炸般的世界一樣，帶來更多的罪與爭執。劇情到這邊開始失序，各種混亂接腫而來。有人用鐵槌破壞女主人的裝潢，有人像盜賊一樣掠奪屋內的物品。人類以私欲對自然破壞，當資源有限，就貪婪地掠奪能帶走的，這是我們所熟悉的環境汙染議題。隨後屋內槍聲大作，有人被困在鐵絲柵欄中，一個個被拖出去處決，像極了納粹集中營的與ISIS的處決手段。槍林彈雨般的殺戮戰場，是伊拉克戰爭的場景。不同時空的人類暴行，如同多面的投影布幕，在這個家同時上演著，這裡也是我們所居住的世界。

女主人好不容易躲過災難生下男嬰，男主人在女主人睡著時，把孩交給了門外的信徒。當女主人回神，男嬰早已被分屍在聖壇上，眾人吃著男嬰殘肢。男嬰遭到分食的場面縱然讓人反胃，但這其實就是基督教聖餐儀式的象徵。在聖經的哥林多前書有下列的記載：

『「我當日傳給你們的，原是從主領受的，就是主耶穌被賣的那一夜，拿起餅來。」祝謝了，就擘開，說：「這是我的身體，為你們捨的，你們應當如此行，為的是記念我。」飯後，也照樣拿起杯來，說：「這杯是用我的血所立的新約，你們每逢喝的時候，要如此行，為的是記念我。」』 (哥林多前書十一章 23-24)

男嬰的死對應耶穌被釘十字架，都是上帝起初的安排。耶穌在十字架上成了人類罪行的代罪羔羊，人們也靠著耶穌得安慰，就像電影中吃著男嬰屍體的人們。

【被圍毆的女主人：網路霸凌、厭女情結】

【燃燒的房子：世界末日】

女主人得知孩子死訊後崩潰，揮舞著利刃，突然被眾人反制在地。鏡頭正面特寫女主人倒臥在地，眾人的毆打、羞辱、侵害從畫外襲來。看不見面目的加害者，宛如網路社群不具名的霸凌。那些對女性的輕蔑字眼，更是厭女情結的展現。相當佩服Darren Aronofsky利用這一小段編排，讓前述人類的惡行，擴展到你我身處的社群世代。最後女主人點燃油桶，整棟房子與屋子內的人付之一炬，只有男主人毫髮無傷。聖經中，上帝第一次用洪水淹沒世界，並預言當祂再來的時候，將用火燒盡世界。這段來自聖經的彼得後書：

『故此，當時的世界被水淹沒就消滅了。但現在的天地還是憑那命存留，直留到不敬虔之人受審判遭沉淪的日子，用火焚燒。』 (彼得後書三章 7-8)

【女主人的心臟：獻上對上帝的愛與悔改】

女主人全身被火燒灼，奄奄一息，男主人卻要女主人將心臟獻給他，當男主人取出心臟中的結晶，放回展示架上，燒毀的房屋煥然一新，故事回到了原點。以聖經的角度解讀，上帝要的是人類將自己的心獻上與悔改。上帝的能力本是創造及修復，殘缺的心也能重頭來過。修護後的新家解讀成世界末日後的天堂。

Darren Aronofsky這次的《母親！》除了維持他電影中一貫崩壞、如窒息般的氛圍，大量使用主角的景觀鏡頭，更具野心的將屋子視為世界的縮影，讓屋內的許多物件都有了不同的對應與聯想。尤其到電影後段，一連串事件的發生、人物與鏡頭的調度，都展現了超高難度的手法。然而，回到故事核心，撇除故事與聖經的對應，一個對聖經全無了解的觀眾，是否有辦法理解這部電影? 被母親的愛給打動? 支持或不支持男主人的行徑?

個人覺得電影最可惜的，在於男女主人間的交手僅停留於表面的爭執。這是場因為觀念差異而產生的衝突，沒有絕對的善與惡、對與錯，卻能因摩擦出的火花，激起觀眾了解男女主角想法的動機。但電影中的衝突卻只是大眼瞪小眼，一次的爭吵，又一次的妥協，錯失了讓每位觀眾都能認同這部驚世奇作的關鍵點。